王局长说话的语速很慢,我不知道是他刻意为之,还是本就如此。
但是我知道,他给了我很大的压力。
这种压力是说不出来的那种,因为毕竟是在这样体制下长大的人,对于官方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,我对于那些为非作恶的歹徒,又或者荒域、黄泉路那样的区域,我可以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之剑来对抗,但是对于有着官方背景的人,我却变得束手束脚起来。
究根到底,还是因为心里面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。
我豁不出去,没有办法变得如陆左那般的豁达。
但是当对方问道朵朵的时候,我的心头却反而一横,没有了先前的畏惧和胆战心惊。
别人都可以,但如果这帮人要对朵朵动手,这真的超出了我的底线。
尽管我与朵朵的交集不多,但我是真心喜爱这孩子。
这种喜爱不同于屈胖三那样龌龊的心思,而是一种长辈对于小孩儿那样的欣赏——朵朵勇敢、善良、乖巧,她从来不给人惹麻烦,永远都会给你提供她力所能及的帮助。
这样的一个好孩子,这帮人居然开始打起了她的主意来。
这样的事情,我能够答应么?
我的脸黑了下来,然后平静地说道:“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,我身边的确是跟着一小孩儿,不过却是个小男孩,没有女的。”
王局长盯着我的眼睛,说你撒谎,今天他们与你交接的时候,明明有见过一个小女孩儿。
我说他们是谁?你叫出来,我们当面对质。
王局长看向了旁边的杨操。
被众人盯着,杨操的脸色有些难看,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,说我不太记得了,今天的确是有点儿忙晕了……
王局长冷笑了一声,说杨操,你得好好想一想——在你这样的岗位,记忆力怎么可能不行?
杨操挠了挠头,说我真的想不起来了。
王局长的脸完全黑了,而这个时候,旁边的朱处长则朝着外面喊道:“罗致虎同志,你进来。”
接待我进来的那男子走了进来,恭恭敬敬的朝着里面这帮人敬了一个礼,说各位领导好。
朱处长复述了一遍刚才的内容,然后问她说道:“你还记得有一个小女孩儿么?”
罗致虎点头,说记得。
朱处长说大概长什么样子?你还记得?
罗致虎回想了一下,没有说话,而这时白合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张照片来,指着上面的朵朵给他看,说是不是这个女孩?
他盯着看了一下,摇了摇头,说不是,看起来没这么甜美。
白合的脸黑了下来,思索了几秒钟,然后说道:“可能是用了易容术,也不一定。”
我笑了,说白合同志,其实我就是陆左,不过是用了易容术而已。
王局长的脸色转冷,说小陆同志,你这是铁了心不合作啊?
白合这个时候插嘴说道:“他不承认也没有关系,只要找到那小女孩,查验一下真身就行了——你刚才想必和他们在一起吧?现在他们人呢?”
我冷笑两声,说怎么着,我帮你们破了这么大一案子,还帮着缉拿了通缉犯,结果奖金不给一块钱,现在还准备弄我?
白合说一码归一码,告诉我,他们人在哪里?
我瞪了她一眼,不说话。
白合吸了吸鼻子,说红油、酸味,想必你是刚刚吃饭过来的吧?我想想啊,他们应该还在吃饭吧——一会儿我们派人将镇宁县城的所有馆子都给查一遍,应该很快就能够找到了吧……
我的心脏一阵猛跳,然而人却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,不说话,只是在那里冷笑。
旁边的朱处长看不下去了,说陆言你别以为你什么都不说,就没什么事儿了——我告诉你,如果陆左把你给交待出来,又或者我们找到朵朵那个小女孩,你就是包庇同犯,到时候你就算是想说,都未必有机会了,你信不信?
他的手指都已经快要戳到我的脸上来了,而我也终于忍不住了。
我死死地盯着那人的眼睛,然后说道:“讲真,上一次当面指着我脸的人,此刻坟头草都已经长了两尺高,你自己最好注意一点。”
那朱处长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,对着旁边的人说道:“听到没有,听到没有?这个家伙交代自己的罪行了,杀人?”
说罢,他又回过头来,死死地盯着我,说你威胁我?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给办了?
我耸了耸肩膀,说哈哈,我说大话还不行啊?
我虽然笑,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冰冷。
房间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中,过了好一会儿,王局长开口说道:“按照相关的规定,我们可以用协助调查的名义,拘留你二十四小时,在这期间如果你能够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,我们可以算你将功抵过;而如果你拒不交代,而到时候又有相关的证据证明你窝藏嫌疑人,那么你极有可能身陷牢狱之灾——清楚了没有?”
我伸出手来,说需要给我戴手铐么?
似乎听出了我话语里面的讽刺,王局长的脸色有些难看,而旁边的朱处长却冷笑着说道:“你若是有这样的要求,我们也可以满足。”
我耸了耸肩膀,没有再说话。
王局长挥了一下手,刚才给我们开门的那个中年女人上前来,将我给押出了房间,引到了走廊尽头倒数第二的那个房间里来。
这儿应该是一个特制的羁押房,不但铁门铁窗,墙壁之上也是钢板,而且还绘满了各式符文。
我进去之后,有人在我的腰间捆了一根绳子。
我瞧不出这绳子的材质,却感觉到这玩意将我一捆住,丹田之中便提不出任何的劲气来。
这是一根能够消解人修为的绳子。
它弄得我有一点儿不舒服,而当我下意识地去摸那绳子的时候,就仿佛上面有刺一般,扎得我手疼。
不过对方倒也没有做绝,并没有收了我的乾坤囊。
押解我过来的,除了那个中年女人,还有杨操。
他也出了房间,然后跟了过来。
当我被关进去的时候,杨操也跟着走了进来,然后对那女人说道:“我有几句话跟他说。”
女人看了他一眼,点了点头,说好,长话短说。
门关上之后,杨操苦笑着对我说道:“对不起,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……”
我感觉到了杨操心中的无奈,知道他打那个电话,应该也是被逼的。
在这么多的领导跟前,他总不可能如同昨夜的那位虎哥一样,拼尽了性命不要,也要出言提醒。
杨操虽然与我、以及陆左之间有一些交情,但不至于将自己的前程给毁了去。
所以他才会打了那么一个电话,而且还将情绪给表达在了里面。
我若是稍微机警一点儿,说不定就能够猜到了。
但我却万万没有想到,陆左居然给抓了。
这事儿让一切都变得无比复杂,而此刻我的脑子也有点儿乱,一是不确定这件事情倒是是真是假,二来也不知道如果真的如此,陆左又说了些什么。
此时此刻,我最正确的选择,就是将所有的担忧藏在心底,然后安安稳稳地待在这里。
然后就只有期待着屈胖三能够照顾好朵朵,不被白合的人找到。
这是最好的结果,然而如果真的被找到了,那就打死不认,毕竟朵朵也经过屈胖三的易容,这些人未必能够确定。
而如果我现在选择逃遁的话,绝对会被诬陷,身上被泼上无数的脏水。
到了那个时候,我估计也得跟陆左一样,亡命天涯了。
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。
我好言安慰了杨操几句,当着外人的面,我也没有将传递消息的事情交代给他,而且杨操也未必会冒险给我办,这事儿说不定还是一个套,我只有保持最大的谨慎。
杨操与我聊了几句,然后说道:“你别多想了,在这里歇息一夜,过了二十四小时,一切就都会没事的。”
我说好。
杨操离开之后,我打量了一下房间,瞧见里面的东西很简单,一张床,一个桌子,还有一个洗手间。
唯一显得有些突兀的,是墙上有一面挺大的镜子。
我走到了那镜子的跟前来,凝望着里面的自己,过了十几秒钟,我指着那镜面,开口说道:“我知道你们这后面有人,但我警告你们,不要试图偷窥我。”
说罢,我把灯给关上了,然后躺在了床上。
既来之,则安之。
反正我也做惯了牢,都不知道是几进宫了。
此刻我就算是再为屈胖三担忧,也是无济于事,既然如此,那还不如好好的睡一觉,养精蓄锐,等待明日的结果。
尽管腰间绑着一绳子,弄得我挺难受的,但我最终还是闭目而眠了。
事实上,昨天我一夜没睡,今天又折腾叙旧,其实我也挺困的。
闭上了眼睛之后,我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过去。
而在睡梦中,我突然间睁开了眼睛来,瞧见了茂密的丛林之中,突然间有一只巨手从天而降,落到了我的跟前来。
砰……
一声巨震,整个大地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,而就在此刻,有人站了出来。
那人居然是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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