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都拉图是一个长相猥琐、满脸油腻的家伙,光溜溜的脑袋,佝偻蜷缩着身子,看上去不像是一个有道行和修行的大师,而如同一街面上混迹的惯偷老贼似的。
而从侧面看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头的缘故,我总感觉他跟葛优葛大爷长得有那么一点儿神韵相当。
巴根开门之后,满都拉图走进来,而瞎眼老头则迎了上去。
瞧见这老头儿,满都拉图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,低声说道:“王老哥,你不是不知道现如今悬空寺矫枉过正,对于各种旁门左道都有种敬而远之的心态,为何你还要来这儿?如果被人发现了,只怕你我都走不脱……”
瞎眼老头说道:“我们进屋里说话。”
满都拉图跟着走进了屋子里来,这时我和老鬼已经在拥挤的客厅等待,旁边还有瞎眼老头的孙女王九妹。
瞧见这么多人,满都拉图下意识地望了瞎眼老头一眼。
他心中有些狐疑。不过大概是因为跟瞎眼老头儿有些交情,知道这人应该是不会害自己的,所以才没有当场发作。
不过他的脸色却有一些不太好看了。
瞎眼老头给我们介绍,说这位是叫做王明,这位叫做老鬼,是南海一脉的高手。
满都拉图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。虽说我和老鬼在东边都有些恶名,不过这儿是大西北,与东边简直是两个天地,很少会有交流和往来,所以应该没有听说过,至于南海一脉……好吧,即便有着一字剑,也很少有人知道这南海一脉是干嘛的。
瞎眼老头又给我们介绍道:“这位就是满都拉图,我在悬空寺唯一的朋友。”
唯一的朋友?
大概是这一句话让满都拉图回忆起了当年的岁月,表情有些和缓了,开口说道:“王老哥,你找我过来。到底因为何事?”
王东来指着我,说我没事,是他有事。
满都拉图一脸错愕,看了我一眼,而我却摇了摇头,说道:“我其实也没啥事儿,是你们悬空寺有事。”
这话儿说得像是绕口令一样,满都拉图的脸上浮现出被欺骗的表情来,说到底什么意思?
我瞧见满都拉图看上去仿佛不太耐烦,也没有再卖关子,开口说道:“想必师傅你也知道,在悬空寺大殿的佛像之中,藏着一颗黑舍利,对吧?”
满都拉图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,说谁告诉你的,王老哥么?
我摇了摇头,说道:“摩柯难邪佛的黑舍利,当年天竺佛难,有高僧东渡来华,带来了六颗黑舍利,让佛风鼎盛的中华佛教代为镇压,一颗藏于浙东普陀山,一颗藏于晋西五台山,一颗藏于西川峨眉山,一颗藏于皖省九华山,此乃四大佛教名山,而还有两颗,则分别藏于青城山上的泰安寺和西北悬空寺……”
老鬼接着说道:“能够为祖庭镇压黑舍利,乃至高无上的荣誉,故而六大佛门圣地皆欣然接受,重铸佛身,藏于体内,日日念诵,想要度化里面的邪佛意念,早日得归彼岸。”
满都拉图说两位既然如此了解,难道是想让我帮你们偷取那黑舍利?
我摆了摆手。继续说道:“早在一个月前,浙东普陀山的海天佛国遗址,被一群人加入其中,从那佛像之中掏出了黑舍利,纳为己用;这些人拿了黑舍利,是准备召唤无上之天魔。所以必须集齐所有的黑舍利,方才可以,而据我所知,这帮人的下一个目标,便是你西北悬空寺。”
满都拉图摇头说道:“不可能,我悬空寺三百多号人,而且全寺悬空而立,凿壁于山体之内,易守难攻,谁能进入得了?”
我淡然说道:“师傅,悬空寺比起海天佛国而言,谁更强一些?”
满都拉图虽然此刻只是一个管僧人伙房的执事,但当年也曾经是会净禅师的弟子,自然也是有些见识的,开口说道:“若是十年前的海天佛国,悬空寺自然是及不上的,而如果是现在破落了的慈航别院,自然不在话下。”
我眯眼说道:“十年前如日中天的海天佛国。尚且能被打破,师傅为什么敢相信现如今的悬空寺能够坚持得住呢?”
满都拉图抬起头来,看着我,说你是说那帮人,是邪灵教的?
我叹了一口气,说也许会更加危险。
满都拉图陷入了犹豫。不知道是在怀疑我话语的真假,还是在想些别的事情,我瞧了周围众人一眼,又悠悠地说道:“在前天夜里的时候,发生了一件事情。”
不知道我为什么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来,满都拉图抬头朝着我望了过来。
我继续说道:“我和老鬼住宿在王老哥开的旅社,结果来了五个人,却是想要将王老哥给杀了,想要取其妖丹--这五人分别是荒野大镖客济沧海、西北第一刀毛一马、宗教西北局三把手的公子杜老二、翻天大盗种老七,最后一人呢,师傅您也是认识的……”
满都拉图的兴趣给我吊了起来,说是谁?
我说便是悬空寺寺茗菁阁德高望重的吴法禅师。师傅你可曾知晓?
满都拉图果断地摇头说道:“不可能,吴法他为人虽然骄横了一些,但绝对不会和这帮恶人混迹到一块儿去的,不可能!”
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抵触这样的消息,而我则一摊双手,平静地说道:“师傅,你我刚刚认识,你不信我,这是很正常的事情,但你对王老哥的脾气秉性应该是很熟悉的,你问问他便可知道……”
满都拉图几乎带着一种乞求的目光看着瞎眼老头。
瞎眼老头没有多说什么,只是将衣服给脱了下来。
衣服一脱下,露出了老头儿一身的排骨,而那皮肤的表面上,却是有许多焦黑的灼伤,这些都是那金钵的光芒灼烧的,并没有一下子就退却下去,现在却成为了无言的明证。
满都拉图并非草包,一眼就瞧出了端倪来,咬着牙,半天不说话。
瞎眼老头在旁边缓缓说道:“当时吴法禅师便是用缘法金钵擒住我的,你也知道,虽然会净禅师并没有将我收入门中,但我却一直把他当做了师父。曾经对着那缘法金钵发过毒誓,一生不伤悬空寺任何人,故而当时一点儿反抗都没有。当时若不是这两位仗义出手,只怕你已经见不到我了,或许机缘巧合,能够瞧见我的妖丹……”
满都拉图泪流满面,艰涩地开口说道:“别说了……”
瞎眼老头的情绪也上来了,哪里听这劝阻,继续说道:“后来王明小兄弟告诉了我另一帮人的事情,他们此番前来,并不是想要黑舍利,或者别的。只是想要阻止此事,因为如果给他们干成了,别说江湖,就是整个天下,都将是一场浩劫--而我,却因为此事恐怕会波及到悬空寺,便也厚着脸皮,一起跟了过来……”
听到他说完,满都拉图一声长叹,难过地说道:“十年前出了那件事情之后,师父归隐退位,随后在弘法洞中圆寂。会能方丈掌权之后,任人唯亲,现如今的悬空寺,已经不是当年模样了。”
瞎眼老头有些激愤,说当年之事,会净禅师虽然负有领导责任,但最终这事儿也与他没有多少关系,反而会能禅师才是幕后的始作俑者啊,为什么他退了呢?
满都拉图抹着眼泪,说这事说起来太过于复杂,当时寺中的长老都觉得需要有人为此负责,给茅山宗一个交代。
瞎眼老头说如此说来。会净禅师就成了替罪羔羊?
满都拉图说悬空寺方丈,总比别的人更能体现出我们的诚意不是?
说到这里,两人都是一声长叹,无言以对。
我在旁边听得心酸,而过了好久,瞎眼老头方才幽幽说道:“现如今,那帮老和尚应该也后悔了吧?”
满都拉图长叹,说后悔有什么用?我师父在位的时候,把他们给举得高高的,几乎事事都征询长老会的意见,而现如今他们推出来的会能方丈,却将各个要职都安插了自己的人。把持着各种资源,失去了这些,他们就算是有再多的牢骚,又有何用?许多人都闭关不出,也有的人眼不见为净,云游远方去了。现如今的悬空寺一片乌烟瘴气,早已不是当年模样了……
瞎眼老头说不管如何,悬空寺千年基业,不能就这么没了,否则我们百年之后,谁有颜面再见会净禅师?
满都拉图这个时候终于下定了决心,再一次确认道:“王老哥,这世间若说信任,唯有你能够让我无条件的相信,告诉我,这事儿是真的么?”
瞎眼老头用那双发白的眼珠子望了一下我,点头说道:“是!”
满都拉图点头。说好,回头我把你们藏进菜筐里面,然后拉回寺里面去,另外我帮你们联络几位值得信任的长老,避免被这帮畜生将悬空寺给毁了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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